大队人马离开宿地后晃晃悠悠又花了两天时间才算是彻底到了关外。
含芳躺了一天后总算没有晃动的感觉了，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口，感觉真好，关外的空气清新新鲜，让原本还有气无力的她像注入了兴奋剂一样又活跃起来。
躺在茂盛的青草地上，锐利的草尖扎过精致的绣花锦衣，有一丝丝的痒疼，不过感觉真的很自由很舒服。来到这里后她没由来的爱上了疼痛的感觉，只有疼痛让她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让她知道她还是有着希望的。
湛蓝的天空中飘着缕缕白云，稀薄清澈的像山顶的空气。一只不知名的鸟划破沉寂的天空，从头顶的高空中飞过。她忽然就想起了在一首诗中写着的这样的句子：天空没有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她或许就和那只鸟一样，在历史的长河中遨游、飞翔，然后消失不见。
闭上眼睛，静静听着心脏有节律的跳动，感受着均匀缓慢的呼吸，还好，她是真的存在的。
“这里让人很放松，是吧”
冰冷的声音让含芳一个激灵猛坐了起来。
胤禛胤禛，是胤禛
她定定的抬着头看着他，他是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的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看着远方，以往微皱的眉心如今也舒展开来，定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了吧微风撩起他的青色的衣角，像是鸟儿扑扇着自由快乐的翅膀。这样的他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你很怕我”他依旧没有看她。
“呃，那个”含芳将视线转向脚下的草地，嘴里支支吾吾的说，“还好了，其实也不是特别的怕。”
“为什么”问话简洁干练，还真像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
“因为看到四阿哥你奴婢就觉得冷，而，我最怕的就是冷了”
淡淡的笑出现在胤禛一本正经的脸上。他不是被她还算是理由的理由逗笑的，而是被她一会“奴婢”一会“我”的称法给逗笑的。她这几乎全宫中人都知道的特权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用，也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儿是他的私人领地，除了十三弟和秦全知道以外几乎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久而久之就成了他的私密空间了。其他的阿哥都喜欢到对面的树林里去打猎，只有他，喜欢这个土坡，还有这土坡后的风景和夏日夜晚里凉凉的风。
“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了。”
这不会也犯了什么错误、违反了什么禁忌了吧她不会倒霉到走一步错一步吧如过是那样的话真是没法活了。
“我很喜欢这里，每次到这里之后就感觉所有的烦恼都能丢掉了、忘记了，这里让我的心觉得很安静、很放松。”
他依旧眺望着远方。他的话柔软的不像是出自他本人之口。他此时坦诚温柔的像一个坠入情海的普通男子。他甚至还有一点点的伤感。
她不是在做梦吧含芳咽了一口唾沫。不是，手掐在脸上是疼的。可是，那个站在她面前的一瞬间就柔下来的男人是谁还是她见到的那个刚正不阿、不苟言笑的冷面郎君四阿哥吗
“你、你、你到底是谁你还是四阿哥吗”含芳结结巴巴的问，她迷惑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不是谁，我就是我沧海中的一粟，天地间的一粒尘埃，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凡人”胤禛坐到她的身边，参起了的佛经。
含芳吃惊的看着他。内心空虚孤独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吗天地再宽再大，人们再拥再挤，却依然孑身一人。尽管眼中还有着亮晶晶的笑，可是这笑却无法触及心底，更无法驱赶走心中绵绵不断的寂寞。
“你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你还有着十三阿哥这个知心的人，还有着他帮你排遣寂寞，还有着他倾听你内心的苦闷。可是有些人却不一样，他没有知心的朋友，他不知道明天自己会在什么地方、自己是死还是活，他有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刚刚还在他面前的东西会不会忽然消失不见。未来对他们来说是无知和恐惧的。当夜晚拉下它的帷幕的时候，他的心里寂静空洞的都能听到回声。”
含芳微笑着看着胤禛，可是他分明看到她微笑的眼眸深处的泪花。胤禛心惊，同样的眼神他曾在胤祥那儿看到过，那是胤祥的额娘去世后的一天，他倔强的不让自己哭泣，像一个执拗的孩子，他在他面前拼命的大声的笑，他拼命的让自己看上去很快乐。为此，胤祥还被皇阿玛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罪名是：不孝之子，在母丧期间肆意大笑。可是他分明清晰的看到绪在他眼睛里泪水，就像现在的她一样，让看到的人触目惊心的痛，让看到的人想拼了命的保护他。
一阵凉风吹过，胤禛打了一个冷颤，飘飞的思绪随着这个冷颤也全部立即飞回。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可怜起了一个小丫头他今天靠近她的的目的就是想揭开那些他至今仍想不明白的迷团，她是一个轻信的人，他知道自己能在她那里得到答案。可是，现在他居然会为她的泪水而心疼，他竟然将她和十三弟联系到一起，他怎么能和十三弟相提并论呢十三弟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为了他不顾一切的人，他是他心中唯一的一个亲人，他竟然愚蠢的认为她和十三弟是那么相似，竟然愚蠢到忘记了他来的目的
他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那样他才有能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没有人能和十三弟相比，也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堕落：桃色升迁路
“实际，四阿哥，我认为你并不是一个如外表那么冷淡的人，特别是对你喜欢和亲近的人的时候。”含芳继续笑着说。
“哦，是吗”
胤禛凝视着含芳，看来他真是低估她了。她轻易的向别人吐露着她的想法，让人觉得她很纯真没有危险，让人很轻易的就相信她，即而，从对方口中她就能轻易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这，就是他刚刚用过的
难怪皇阿玛和太子都那么喜欢她了，没有点心计的人怎么可能在宫中存活至今，他刚刚怎么忘记了这一点。
“我觉得你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也是一个感情特别强烈的人。真正对你好的人，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你会加倍的将他们对你的好奉还给他们。例如，十三阿哥。”含芳自顾自的说着，她没有注意到胤禛的脸色一瞬间就变的苍白。“而那些和你作对的人就比较悲惨了，因为他们的结局也会加倍的惨。”
胤禛恢复了原先的神色，问；“那你是想做那个对我好的人还是那个和我做对的人”
他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
而她，望着他深不可测的眼，没有任何想躲避的意图。
她轻启双唇，道：“我想做那个和你无关的人，和这里的任何人都无关的人”
风“呼呼”的划过，将远处的树林里阿哥们追赶猎物的吆喝声带到了耳际。
“快，快，截住它，别让它跑了。”
含芳听出了是九阿哥的声音。
“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关的人”胤禛轻声的重复着。
是因为那个打扫马厩的小厮吧
原来她说的那种爱情真的是存在的她也像那个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样，愿意为了爱的人去牺牲自己。为了这个她宁愿不要那些唾手可及的荣华富贵，为什么这不是天下的女子穷及一生都想得到的吗
原本还是很清晰的东西现在却像撒上了一层迷雾般，一下子都变的那么不可捉摸。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连他自己都糊涂了。
她是个不容轻视的角色。胤禛又一次告诫自己。
“为什么呢”胤禛想问她理由，而且少有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的问了出来。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这里，在这里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含芳看似很轻松豁达的笑着，可是这笑随即又变成了无奈，“可是我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更不能决定自己能到什么地方不能到什么地方。”
太阳快要落下了，金色的光辉洒满大地，到处都是橙黄一片。原本微微的凉风失去了原本的温和清凉，变的有些清冷凛冽。
含芳抱紧膝盖，希望能多汲取些温暖。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她就一直很怕冷，稍微的一点降温就能让她回想起那件事，清晰的仿佛情景再现。她永远都将欠着那个人了，她早就知晓了这一点。
远处，各位阿哥已经策马回驻地了，看样子他们对今天的收获很满意。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骑装，显得那么英姿勃发。
“该回去了。”胤禛出声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怀疑又像是赞同。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默默走着。
含芳回到帐内不久太子胤礽便来找她，他已经换回了比较凉快的夏衫，温柔好看的脸上还留有残存的水珠。
他一进帐就问含芳说：“你刚刚到哪里去了我来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你。”
“随便出去走了走。”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和谁在一起，或者她认为这是根本就是不值得提及的。
“送给你一样东西。”他神秘的对她说，“李安，拿进来。”
一个小太监挑帘而入，含芳认识他，他就是太子的小跟班。在他手中是一个树枝做成的笼子，东扭西歪，好象轻轻一碰就会土崩瓦解，不是皇家一贯的水准。而笼中，一只灰色的兔子正张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她。
“送给你，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有朋友、有个伴了。”胤礽从李安手中接过笼子递于含芳。
含芳看着那只灰色的兔子，看着它长长的耳朵，看着它泛着红丝的眼睛，那里面水汪汪的、氤氲一片。她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兔子流下的泪是血泪，她不想那样的眼泪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私欲而造成的。
在胤礽和李安惊讶的注视下，含芳打开笼子。
“含芳姑娘，那可是太子”
“住嘴”
李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胤礽的呵斥声给打断了。
灰兔一溜烟的从帐帘底下钻了出去，好象是怕他们反悔般瞬间消失不见。
它定是回家找自己的亲人去了吧
“太子，我是想”含芳想向胤礽解释放走灰兔的原因。
“我知道。”
他依旧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他没有听完含芳的解释，好象她想到的一切他都明了、知晓。
“太子，你为什么不和含芳姑娘说那只黑兔是你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你为了做那个兔笼把手都给戳破了。”步出房间后李安追上胤礽后委屈的说，好象受到伤害的是他本人。
胤礽没有说话，依然快步的向前走。
他是有些失望，毕竟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他以为她会很喜欢，然而她就这样把它放走了。可是他了解，他都了解，他知道她的心里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