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黑地,她的眼睛张开又闭阖。
心底很慌,想要抓住去什么,仿若置身浮云。头好沉好重,她觉得自己在死水中沉沦,窒息。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时不时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让她毛骨悚然。
筋骨如碎,五脏六腑颠簸得全移了位,终于,她抑制不住恶意上涌,一口吐了出来。
疾风呼啸,马蹄驰骋,树林婆娑惨吟,在黑夜中如狰狞鬼魅紧随身后,不离不弃。
她趴在马背上,大脑充血,吐得死去活来。一行十人不停止,仍旧策马狂奔,直到她呕得只剩胆水后,身下那匹马才渐缓渐止,然后头晕目眩被人扶直,冰冷大掌轻拍她背部。
“昊主,管她做什,此地不宜久留。”身后一人阴狠森然出声,让廉宠背脊一凉,神志稍舒,赫然发现自己全身被粗绳捆绑,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如人棍般横坐马上,眼微抬,看到一簇鲜红如血的垂发。
“你倒醒得挺快。”马上抱坐她的男子幽然开口,浑然天成的狂妄横行。
廉宠抬头,红发红眼,肤色如雪。
“走。”
那如烈焰般的男人一手扶紧她的腰,让她靠坐他怀里,一手握紧缰绳,双腿狠夹,如疾风闪电掠驰而去。
靠,她被劫了
身处险境,廉宠原本晕眩迷糊的大脑迅速冷静,不动声色乖乖坐在男人怀里,强行压抑身体的不适,默默观察着周围。
目光扫过四周,枫苜树林,还在云苜山一带。微微抬眼,北极星在右前方天空熠熠闪烁,他们正在往西北方向。
脑海迅速回放,她肯定是在熟睡中被人迷晕。外面除了禁卫守护,暗处还有驱影武士,若想全力一击搏杀,尚有一分成功的可能,若想潜入房中带她出来,难比登天。除非
有内奸
如果是内奸迷晕她藏起来,然后谎称她失踪,纪章定然会出动所有禁卫与驱影武士搜寻她下落,如此声东击西,对方才有机会将她从厢房里带出来。
房中只有枫雪守候,外间是张经阖。两人都有嫌疑。
不过,无论是谁,都对逆龙帝大大的不利。
她倒不认为,凭那两人能暗杀逆龙帝得手,但是他们如此大费周折,甚至不惜暴露潜伏这么久这么成功的暗人,只为了带她出来,定是要以她为诱饵引逆龙帝入陷阱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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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羿昊眼光不经意掠过怀中动弹不得,面色苍白直冒虚汗的女人。醒过来后,不吵不闹不哭,连一丝惊慌失措都没有,只是这样面沉如静湖地坐在他怀里,这份胆色心思,难道她真的是廉宠
肠胃又开始翻腾,不知道是被下药的后遗症,还是刚才那样倒栽在马上,她浑身无力,疲劳之极,干脆闭了双眼,全身力气都靠在背后男人身上。把所有力气集中到大脑,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思考。
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反抗,便安心享受吧。
她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不过在逆龙帝身边,她连脑子都懒得转一下,有什么就跟白痴一样开口问。还记得炤阳到夜阑的路,他带她走了十遍,她照样不认得,后来自己走过一遍后就记住了。不过她认为这不叫作依赖,这叫做惰性
红发红眼,这么强烈的个人特征,被人称呼为昊主。
看过那么多“故事书”,她得仔细回想回想,这绑匪是谁。
永靖太子风羿昊,哀帝嫡子,善骑射,天生神力。形容异,赤目赤发。哀帝七年,猎于五荒原,遇狼,太子挽弓,中赤额巨者,帝乃脱,泣喜曰:“溟鹰之兴,非吾儿不得”少时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
哀帝十四年,北牧入关,昊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最,世称血浪之鹰。
炤史列国传记溟鹰
“皇上,您务必冷静,事有蹊跷。”南宫樇一把抓住逆龙帝,与纪章一左一右将他夹紧,眉眼凌厉,全无温雅书卷之气,斥道:“立刻将枫雪拿下”
枫雪闻言眉目一动,立刻咬舌,忽而剑气破空而至,全身大穴被人点住,半分不得动弹笔直到底,却是虞寰冲冲赶至,终究没让她自杀得逞。
逆龙帝这才稍稍回神,面色依旧苍白,但总算回复了往日的沉稳:“你有何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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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密信中称晚氏与月坞、西覃密谋,欲狙杀帝妃。主谋人,是丹空墨。此计将秦王排挤在外,因此消息刚至,臣便立刻赶来云苜山。”
虞寰气息不稳跪至逆龙帝跟前,狠狠叩首道:“臣罪该万死,用人不慎,让娘娘置于险地。丹空墨早在十年前便将枫雪安排在伊人身边。此人诡计多端,不惜暴露如此重要的棋子劫虏贵妃,定然是要陛下心神大乱,若陛下轻举妄动,恐中埋伏”
“皇上,臣近日调查月坞,丹空墨很可能便是当年风羿昊手下首席谋士姚墨。若真是风羿昊不死,做了月坞教主,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定会使手段让您误会娘娘,以致方寸全失,盲目追击,中了他们的连环计此事陛下定要从长计议”
“陛下”纪章亦跪地道:“臣已经传令,封锁云苜山地区所有城镇,倾巢而出,定然觅得贵妃,陛下万万不可亲身冒险”
“臣愿戴罪,带高手前去追击。”虞寰言罢起身,已经准备策马而去。
“不必。”逆龙帝冷冷开口,眸中乌云卷席,风暴铺染,“朕亲自去。”
“陛下,您身系大炤天下安危,不可亲身犯险”虞寰急忙劝阻。
一直在旁不吭声的廉老将军忽然开口道:“晚氏现在蠢蠢欲动,皇上独自在云苜山为饵已经相当草率,此刻理应立即回宫。”
南宫樇亦冷静地细陈厉害关系:“陛下,若您不在宫中,朝中一旦有变,后宫以贤妃为首,朝堂尊奉晚氏,若西覃此时兵发西境,大炤危在旦夕到时即使救出贵妃娘娘,也是四面楚歌阿不若交给臣”
“够了”逆龙帝手一挥,神色煞然“那是朕的女人”
“但是陛下,大炤成千上万人口,也是您的子民啊他们的命运也系于您一身啊”廉毅、虞寰、纪章立刻率众将士跪叩在地。
“朕意已决。”宇文殇丝毫不为所动,面上深结千年寒冰。
廉毅气愤之极,正欲骂逆龙帝独断专行,绝非救廉宠的明智之举,逆龙帝却先一步说话了:
“纪章,你立刻召集驱影死士,朕要五百人”“遵旨”
“楒旻,你立刻返京,牵制朝堂。回去告诉商尘珙,朕去祁华山看商尘梓纨了。他若放任晚晋,助纣为虐,就直接把他女儿的人头寄给商尘家老太君去。同样的办法,好好替朕伺候着晚莫言。此外,朕要你以归庙行使临危专断之权,朝廷王公贵族与一品及以下官员可以先斩后奏”“臣遵旨”
“此番晚晋必然动用晚氏家将与泰阳城卫。酉轩,宣朕密旨,废兵符军檄,回京后立即召集司将部队,三军仅遵司将号令。一旦晚晋离京,捣了他老窝,把所有牵连人等一并关押下狱”“臣遵旨”
宇文殇连发三道命令,众人心里连惊三次前一刻还是专断独行草率之举,此刻听来却是精心布局稳操胜算。
却见宇文殇扭头望向廉毅,“老将军,此番又要劳您奔波了。”
“臣,遵旨”
“张经阖,严刑拷问枫雪。朕回来的时候,她得好好活着”
言罢,逆龙帝俊美如昔的脸上浓霜深结,已经跨上焰痕,如箭离弦。
宠儿,等我。
月坞一行人不眠不休,奔驰了一天一夜。
廉宠四肢受缚,吃喝都是风羿昊亲自动手,连出恭洗漱,他也丝毫不避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干脆不吃不喝。
风羿昊,这可是与逆龙帝有深仇大恨的人,不直接在她身上戳几个洞挖几个眼直接削成人彘,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她才不要求他,省得自取其辱。他爱看就看,反正臭着的恶心着的都是他。
唯一让她有些受不了的,是他看她绝食绝水,居然一副痛心疾首样子,还要用嘴喂她,抱着她说什么:“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靠,她只是不想上多了厕所被人占便宜,还没这么想不开呢
还有旁边那个娘娘腔,成天黑着脸,出口恶毒,蛇蝎心肠,恨不得她立刻翘辫子一样,妈地一看就是暗恋不成的弱攻,老羞成怒,人家呀,就不喜欢你,永永远远都不喜欢你,气死你,你瞪啊瞪啊,小心眼珠子掉出来安不回去,切
进入一道峡谷后,他们反倒不那么着急,风羿昊将廉宠放在篝火旁,与随从开始安营扎寨。
作者有话要说:风哥的一段介绍引用了部分李广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