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大炤轩辕教龙战日,按往年习俗,帝王应当至啸龙谷神龙寺拜神祭祖,可今年,帝王从六月初便呆在云苜山行宫不肯离开,无奈,祭神祭祖的仪式只得搬到云苜山,好在云苜山也有轩辕教的端京庙。
因为轩辕教认为男人为原体,女子是浊物,因此临近七月初七,帝王王爷携带的家眷,几乎全数先行返回京都泰阳,当然,有个女人永远是特殊的。
碍于习俗,廉宠也不想和翰林院那些老爷爷们展开无谓的斗争,名义上贵妃早已返京,可实际却成了御前最新的得意人物,前途不可限量的带刀侍卫
成日打着纪章左膀右臂的名号出入御前,高挥保护圣驾的伟大旗帜,和她的亲亲老公寸步不离,尔侬我依,廉宠觉得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逆龙帝这边,御前带刀侍卫成日和御前带刀侍卫在一起,既不惹人注目,又能安排身边最顶尖的暗人保护她,还能如此合情合理和谐美满,自然也非常满意。
帝君从七月初七斋戒沐浴,连续三日盛装诚心祭拜,忙碌到七月十日,夜间着上古炤民族服饰参加执牙一种驱邪仪式后,龙战日祭祀便彻底结束了。
是夜,廉宠于行账内换装。为了照顾廉宠起居,同样男装打扮留下的枫雪与两名小太监将她发髻打散,在头顶以红色珠珞定形,盘四个玫瑰型发结,长发表层梳出零散细辫,扎做马尾,夹杂系束着蓝色丝带。又褪去平日的宽袍长裙,着上紧身短衫,裤装马靴,小皮夹,饰以流苏,英气中流露几分娇媚。枫雪尚在她身上埋头忙活一些奇怪的结带,逆龙帝掀帘而入。
不似平日的冕冠冕服,也不似常服那样束发系冠,他头顶侧左亦结了一个与她一样的玫瑰型发髻,脑后束马尾,以金龙珞定住,紧身皮甲,乌金肩铠,高马靴,腰间系着别致复杂的玲珑结,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犹若万丈光芒拔开黑暗,如此刺目耀眼,廉宠眩晕地别开脸。
“怎么,朕这样很不入你的眼”示意张枫雪继续,逆龙帝探手抓住廉宠发辫,指尖绕圈玩耍。
这男人总喜欢将她头发在手指上缠绕打圈,夜里她不小心翻身,时常扯得头皮痛,屡次抱怨,他反而得寸进尺。现下见她移开眼,他又恶意地扯了扯。
“你扯得我痛了。”廉宠娇嗔拧上那魔爪。
一众侍卫早对帝妃私下的打情骂俏孰若无睹,虽然每次仍被逆龙帝的反常震得目瞪口呆,但好歹也能自我催眠着各做各事了。
反手抓住他鬓前垂落发丝,她恶意地回击,趁他顺势低头刹那攀上脖子,小声道:“我不敢看陛下,是因为每次直视陛下,便心跳漏拍,我怕看久了,会流鼻血”
廉宠难得的直白让逆龙帝脸颊红霞乱飞,故意黑了脸掩饰,他恶声道:“你挑逗朕”
“没有呀。”她扑闪扑闪无辜大眼,两手一摊。
逆龙帝感同身受何谓“看久了会流鼻血”,唯恐再呆下去他便忍不住要将她就地正法,耽搁了驱邪仪式不说,三天隐忍功亏一篑,撂下“子时一到,看朕不吃了你”愤愤离去。
廉宠穿戴完毕,张经阖便来传话,陛下已经在马车中催促了。
这几日祭祀,廉宠一直跟随身侧,又是站又是跪,没个停歇,身体累累就算了,急性子最怕什么怕无聊这祭祀说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她无时无刻在体会着自己灿烂如夏花的生命一点点消耗
然而,抗议无效。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尽忠职守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
于是,廉宠只得加快手脚,随着一众侍卫小步跑向御驾。
忽觉背脊发凉,直觉扭头撞上黑暗中一双如血夕阳,眼一眨却消失不见,喉头紧了紧,她有些不确信地揉了揉眼,黑暗中一片寂静,宛若幻象。
廉宠迟疑地屡屡回头,等待中是无尽黑暗,最后,她咬唇前行,忽眼瞥过,却见纪章冷眼盯向适才的黑暗中,手不知不觉抚上剑柄。
不是她眼花
紧张地绞了绞衣袖,恨不得此刻飞入那熟悉的怀抱。只要他在身边,她便什么也不怕。
甫至御前,纪章便俯身上前,在逆龙帝身边耳语。
逆龙帝凤眼弥漫鸷酷,看向廉宠。
杀气。
这样的气息,她只见过一次,便是那晚树林猎杀时他的神情。相较这冰冷残酷浩浩荡荡的血腥杀气,他平日对她发怒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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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就是过家家般。
他向她挥挥手,廉宠小步跑至跟前,被他一个巧劲拖上了车。
“喂,好多人看着呢”廉宠低声惊呼。
“谁敢看,朕挖了他的眼珠;谁敢嚼舌,朕就绞断他的舌根。”渊寒潭深的目光扫光,众侍卫奴仆生生打了个冷战,更有甚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廉宠心头一软,反手抱紧他,轻轻拍打着他宽厚紧实的背部:“别担心,这些日子,我功夫可有长进了。”
“不要离开朕的视线。”
执牙进行到深夜,逆龙帝见廉宠实在累极,终究不忍心,让她先至端京庙厢房内小憩,令纪章率领驱影最精锐的部队将厢房团团护卫,密不透风;命张经阖在外间伺候,房中仅留枫雪侍奉;又安排暗哨每隔一炷香时间报告情况。
仍不安心,半途探了两次,第一次她还能懵懵懂懂要自己抱,第二次却已睡得稀里糊涂,不忍心吵醒她,又再三叮嘱纪章,任何时候以贵妃安危为首,方不舍离去。
执牙快结束时,逆龙帝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坐立难安,但即将到祭祀最关键时刻,他分身乏术,便命人去厢房唤廉宠过来。孰料传令的太监尚未消失视野,张经阖已经面如死灰冲了进来:
“陛下,娘娘不见了”
祭祀暂停。
纪章率领一众驱影武士跪于大殿中央,面色苍白;身旁张经阖心急如焚地解释着什么;另一侧枫雪哭得死去活来。
“奴婢突然昏过去,醒来时发现娘娘不在房中,奴婢惊慌失措,便开门唤人”
“禀陛下,臣无能,娘娘消失前,在厢房外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皇上,纪大人已经派禁卫军搜山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逆龙帝脑中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似的。四肢无力,连站也站不稳,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无法思考,无法动作,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他这辈子不愿意再尝试,上天,为什么又让他再度如此生不如死不是已经小心翼翼地守候,不是已经低声下气地呵护,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离开他
没有人能在驱影重重叠叠包围下如鬼魅般掳走人,除非是她自己要走
为什么要说累,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的视线
为什么又是风羿昊为什么又是他出现后,她便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她是不是一直假装失忆,好放松他的警惕
她是不是又像十二年前,让他刚刚以为自己拥有了世界,便将他狠狠推入地狱
疑惑,愤怒,痛苦,悲哀,像一条条蛇啃噬他的心脏,他跌跌撞撞冲入她休息的厢房,翻箱倒柜,风卷残云,终于,在床底深处发现今日她头上的红色珠珞。
他缓缓起身,大掌上平躺着的红色珠珞,鲜艳淋漓,忽的狠狠收紧,鲜血蜿蜒而出,一滴滴砸在地上,渲染出惊心动魄的图形。
可是没人能体会,也没有言语能形容逆龙帝此刻的感受。
那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痛楚,宛若利刃一次次剜在心口,宛若兀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啃噬着心脏,却怎么也死不了,连死亦无法摆脱的惩罚。
十二年前,他已经死过一次。
十二年后,她再度将他推入万劫不复。
“陛下”看着逆龙帝失魂落魄地往门外走去,张经阖脑中浮现那日悬崖旁的残影,唯恐他又做出轻生举动,他慌忙跟在身后,“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便能找到娘娘”
纪章也发现了逆龙帝的不对劲,他这样子,和当初太像了,他是不是想错了什么,慌忙开口:“皇上,今日周围有可疑人物出现,娘娘很可能是被人劫走了”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陛下,杀邪仪式马上开始了,您现在不能离开阿”
“陛下陛下”
“皇上,你冷静下来,事有蹊跷。”
马蹄纵啸,一骑一人冲破夜幕风尘仆仆而来。
“楒旻”纪章如看到救星般,颤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自认为够亲妈了,从来没有虐过女主
后面要虐虐了
不过放心,我始终是个亲妈
e分身乏术居然被屏蔽了我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