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莺啼花语,而云苜山行宫书房一片静寂冷森,暑意不达。
帝王一身银锦龙纹端坐龙榻,左侧上座是皂色深衣的廉毅将军,右侧上坐蟒袍锦衫虎烈王虞寰。
纪章领着凌夔入内,纵然经历千锤百炼的凌大老板,亦被这三堂会审的气势给压得心口沉闷。
“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夔镇定心神,按制行五体投地大礼。
逆龙帝不语。
凌夔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帝王故意为难,心态甚好,依旧毕恭毕敬地保持姿势。
众人就这么耗着。逆龙帝慵懒地靠在椅上,双手环胸,冷冷直视凌夔。
凌夔伏地不曾亲见龙威,却也如芒刺在背,总感觉一股血杀之气疯狂弥漫开,宛若狱鬼索命,纵是他心理良好建设过,亦不禁微微发颤。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逆龙帝,以往虽也觉此人威压甚重,相处不易,却从未有如此战栗感。
屠魔他毕竟还是小看了此人
整整一炷香时间,凌夔如同到油锅里滚过一遍。
终于,那龙椅上的男人缓缓开口:“你倒是个人才,跪地说话吧。”
一语,连陪坐的廉毅、虞寰、纪章也不禁一起松了口气。凌夔伏地,他们陪坐,比他更直接面临屠魔之帝的血戾杀气,那可不是好受的。
要知道,当年的溟鹰王,被逆龙帝这种目光瞪过一眼,便当场胆裂而亡。逆龙帝的武功之高,可以御气为剑,这种凝视并非普通的目光,而是一魔尊持百般兵器携万众恶鬼袭杀于前,无数凌厉剑气如密网包围,这是真真正正的命悬一线
“谢陛下”凌夔一身冷汗,这才发了出来,宛若脱力般,面色苍白,又深深行过一次大礼,起身跪直,目光却再也不敢抬起。
“要朕一句一句问你”冰冷无丝毫温度的话语。
凌夔深呼一口气,气势上已经彻底被对方压到,若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他也没有什么价值活着走出这座宫殿了。
“陛下心中昭然,草民对贵妃绝无半点恶意,否则今日也绝无性命在此面圣。”纵然凌夔现在已经心惊胆战,但两个绝无,斩钉截铁,说得无丝毫心虚。
“楚爷谨守当初与皇上的协议,云州楚氏,永不入京,为表诚意,命草民献上此二物。”
纪章从凌夔手中接过打开,确认无不妥后,恭敬呈上。
一份是京畿腹地所有城镇楚氏旗下商埠的契约,一份是原沧北国地理人文分布图,基于南宫樇所绘制地势图外,加注了更为细致的地势、主要城镇、势力分布。
云州楚氏在京城所有旗号,名义上是属于楚氏,实际早赠与帝王,此时献上整个京畿腹地所有城镇商埠,那是极度诚恳,楚氏永不入京。此示好,可这份厚礼,也恰到好处表现了楚氏的浑厚的财力。
知悉帝王意欲伐坞,送上地图,令大昭军士如虎添翼,同时,能这么快得到南宫樇秘制地图,还做如此加工细化,更显示了楚氏非比寻常的情报获取能力与人力。
逆龙帝面色如常,无丝毫诧异之色,一语不发。若是无能之辈,他当初又何必与之合作。不过,这个云州楚氏,也算唯一一个他没办法完全看透的人。
凌夔原以为献上契约地图,能为目前处境争取转势,无奈逆龙帝完全不予置评,不觉有些心急,表面却强自镇定,不露丝毫。
这次,总算逆龙帝先开口了:“一、风羿昊的下落;二、晚氏的名单。”
归庙、驱影与楚氏合作,他相信他很快就能得到他相要的东西。
凌夔怔然:“风羿昊”
逆龙帝甫有动作,苏梦便离开京城。以逆龙帝的本事,他绝对知道苏梦的真实身份,更清楚她的价值,因此他提出要晚氏密谋叛乱投名状的名单,凌夔并不惊讶。但是血浪之鹰风羿昊,溟鹰国的太子,逆龙帝的死敌,天下无双的弓神,他不是早该与溟鹰国一同覆灭了么
“月坞教主射月,与风羿昊”逆龙帝一字一顿,冷酷的脸上浮现压抑极深的阴狠。
凌夔心下赫赫。当年他离家自西覃游历入炤,曾亲眼目睹了那场血腥屠戮。每攻下溟鹰一个城池,血流成河,白骨成堆,真正的人间地狱,如此深仇大恨看来,这太平日子,也到头了。
“草民会尽快报知楚爷此事。”
虞寰看着凌夔跪地膝行退下,突然觉得这青年运道可谓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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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早个十几年,这青年恐怕已经粉身碎骨千刀万剐了。
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右手手腕处,隐隐一圈剑痕,当初他不过一时忘形握住了她的手,便被他一剑险些斩断双腕。而如今,哪怕她成日和自己、凌夔、靖王勾肩搭背花天酒地,他也恍若不知,这么久来,似乎就上次靖王带着她玩水,实在突破了皇帝的忍耐底限,背地里狠狠刁难了靖王一番,不过若换作以前,靖王恐怕当场就得血溅五尺。
回头看了看那天底下最尊贵冷漠的男人,心底无限感慨:皇上,还是为她改变了很多呀。
“皇上,需要臣加派人手前往云州么”见凌夔离去,纪章跪地求旨。
逆龙帝挥挥手,脑中浮现那人风尘仆仆而来的模样。
与他难分伯仲的绝美面容,极度近似相同的身形,桃花眼中不再有以往克己冷静的肃雅大气,一派邪肆放纵,玩世不恭地谈笑挥袖间,江山如画:
“君挥雄狮,南面称孤。吾入商场,永不为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君利天下,我利钱飨。君明我隐,君主我辅。约为协议,炤室永昌。”
快六七年不曾相见,当初的苟延残喘,不想却能活至现在,果然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心境会更开阔吧。
“以他的聪慧眼界,当年既然知道急流勇退,辅朕登基,此刻又怎会受人唆使,淌这趟混水。”
“可是皇上,凌夔苏梦,一直安分守己,如今却敢斗胆在天子脚下,甚至混入行宫队伍,楚氏在这件事情上,未免过于激进还有他送给娘娘的什么东西”纪章仍然担心。
虞寰微微一笑:“文表,你过虑了。”
那个人,他爱护贵妃的心思与陛下一般无二。至于那象征楚氏的奇怪牌子,送给贵妃,不就是送给了皇帝,这是楚氏的示好。至于凌夔的激进表现,恐怕也是受命楚氏,纯粹是为了保护贵妃,想必逆龙帝也早想明白这点,所以不加阻扰。
“嗯。”廉毅眼中闪烁赞赏,抚须道,“七年前,他便敢断言天下尽归我主,又岂会没那个眼光,晚氏必败,此刻该做什么,怎么做,他比谁都清楚。”
“永不入京那大婚”虞寰忽而想到什么,语气颇为遗憾自喃。但是,若没有这句话,逆龙帝又怎么会放过他
永不入京,不图帝位,不图天下,不图贵妃。
“永不入京,永不入京”廉毅咀嚼这这两句话,面色忽而一亮:“那晚家,可要空欢喜一场了。”
逆龙帝不语。一个承诺而已,可他这辈子唯一的信念,只有自己的力量。
逆龙帝深夜返宫,惊讶发现伊人也在。
伊人见礼后便匆匆告退,神色古怪,似笑非笑,连那些木无表情的死士,都眨巴着亮晶晶眼睛偷偷注视他。
有蹊跷。
一进房门,却见那女人双手叉腰气呼呼恶狠狠盯着自己,面前药瓶一字排开,蔚为壮观。
廉宠盯着逆龙帝,嗖嗖放着冷箭,看得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底大叫不妙。
她一步一步踱到一瓶药面前,一手拧起,阴森森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逆龙帝故作深沉道:“玉露香”
“玉露香有什么疗效啊”
逆龙帝依然很镇定,脚步却微微向后移了一小步:“治疗擦伤,瘀痕的啊。”
“是吗”廉宠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狠道:“那为什么伊人告诉我,玉露香是极品春药,你这瓶是玉露香混合少数雪灵膏所制啊”
“磅”廉宠用力地将玉露香放在桌上,拿起旁边一瓶,如打机关枪般咆哮道:
“这个,紫玉珠膏,大半瓶混合了情草这个,你说可以治我的昏厥,春药兴奋剂这个,你说擦了保养皮肤,还是春药还有这个,你也说保养皮肤的,根本就是神油#”
逆龙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相当无辜开口:“朕没有骗你,那个确实是保养皮肤”
哐当哐当,廉宠操起桌上的瓶子噼里啪啦就朝逆龙帝砸来。逆龙帝东躲西藏,手如闪电,全数接下置于身旁小几上,嘴角扯出坏笑,突地拿出一瓶,镇重其事地收至抽屉中,非常非常诚恳地说:“宠儿,这瓶真是疗伤圣品,砸坏了就没了。”
“宇文殇我要宰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